*非常规师生。灵鬼x人
*喻黄,含微量索夜
*极限ddl选手终于在最后一秒发了文
*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也要继续甜甜的w
“老规矩,一壶酒换个故事。说好了啊,这次是月神的桂花酿。”
我推开桌上叠着的命格簿,挥去身旁石凳染上的云尘,摇摇手招同行者一并坐下。而坐在对面的人看起来有些苦恼,翻了几篇文书,语气里带了许多抱怨,“我说你写的还是个连续剧啊,上次游历人间给你灵感了?”
“是给了不少。”我承认道,顺手拉过酒盏给自己续上。那位主命运的神祇挑了挑眉也未有言语,估计在后悔之前为偷懒搞的什么命格撰写的征集。
“老王下凡去了,”他抬手拢了拢鬓发,露出个花瓣的印记,“我只能帮你转交过去,他按不按这个来可不是我管得了的。”
司命神仙下凡的事我倒是头一次听说,新鲜得很。正打算问个究竟,对面的人却是不耐烦了:“去去去少套我话,先说说你写的故事。”
身旁主文运的神摸了个长卷正看得入神,我便坐远了些免得打扰,笑嘻嘻地同人扯皮,“真想听?那把老叶那条龙偷来送我,就告诉你。”
他一个白眼能翻上三十八层大殿:“爱说不说。”
“别生气啊,”身边人靠了过来枕在了我肩头,慵懒得像只大猫。我端起酒盏将陈酿一饮而尽,向旁边挪了挪防止他滑落下去,才笑着继续同人打趣,“你让我想想怎么开头啊。”
可有的故事本就不需要什么刻意的开篇。
秋日盛景在这个极南的城市怕是无福遇见,只是气温落了不少。北方的金枫浪漫铺展不到这里,空气里的馥郁浓醇却一点也没差。
是个爱意涌动的好时候。
体育课的时间一半用来运动,另一半则用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天说地。黄少天百无聊赖地将篮球在指尖转了几转,一边嘲笑郑轩的体能有待提高一边催他快点回场上。坐在长椅上的人咕咚咕咚喝下半瓶水表示抗议,扭头刚要和人抬上几句,视野边缘就走进来了一个人。
“诶黄少,那是喻老师吧?”
来人换着一身休闲的装扮,有些松垮的卫衣覆住那架略显瘦弱的骨骼,衣摆的缝隙刚好够阵清风游上一圈。他朝这边望了望,面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惹得人群里看比赛的一个女孩儿当场就红了耳梢。
“就这个姑娘,好像喜欢喻老师。”郑轩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天天缠着我让我转交她的告白信,问题人家是初中部的老师,我上哪编理由去找他啊?”
黄少天正盯着那边出神,无意识地抿紧了唇线,连队友递过来的水都没接,只是抱着球立在原地。郑轩还以为他在构思下一场的布局,将声音又拔高了几度,起身凑了过去:“不过你初中好像就是咱们学校的,那你是不是认识他啊,能不能帮我……哎,黄少你去哪啊!”
刚刚还站在原地的少年此刻生了风一样迎了过去,手里篮球击打地面的咚咚响声将目光都收了过来。他站定在人面前,无视身后的一众窃窃私语,抬眼扬了个笑出来。
“喻老师,”他笑得毫不收敛,同着天光一道晃得人心摇动,偏偏还挑起个寻衅的尾音,“来一场?”
喻文州从善如流地应下,围观的人自觉绕出个圈,都想看看这位被初中生们捧上天的老师打起球到底是什么样。
黄少天矮了他半头,才刚刚有些成熟的样子,形体还没有舒展完全,却足够引得一大波小女孩们的目光。他向来不是磨磨蹭蹭的性子,一开局就只顾向前冲了过去,被对方的人拦下也只是打个旋稍作停留。如果说刚刚的课上只是开玩笑一般的打打闹闹,现在却称得上是十分认真。那对澄亮的眸子里有星光跌落,掺了许多少年人的锋芒,锐利得能刺破长空。
棕色的篮球点过地面又高高弹起,最后的防线也被他冲破。他在原地跃起,受到拉伸的上衣撩了个斜铺过的圆,露出一截清晰的腰线。挡在他面前的喻文州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眸子,紧跟着他一并跃了起来——
篮球擦着他的指尖滑了出去,稳稳地落入篮筐,是个漂亮的三分球。
黄少天抬头,瞧见对面人不紧不慢地笑了笑,帮他整理好了歪斜的领口。
“是少天赢了。”
“你上午干嘛让我,”黄少天拍下手里看不进去的书,一蹬地让转椅滑过大半个办公室,停在空调下面吹风,“你明明可以拦下那个球的。”
喻文州归置好批改过的作业,调高了温度避免人着凉,才坐到他旁边揉了揉少年人柔软的发丝,“不是少天不想让我被关注的吗?”
被一语戳破的人做出副气鼓鼓的样子,挡住了对方还在捣乱的手,“我不想有什么用,你看看咱们学校的表白墙,关于你的还少吗?”
他侧过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唇尾翻上来个狡黠的笑,“你说我要是告诉她们你是什么,那群人还能剩几个围在你身边?”
关于喻文州是鬼这件事,是黄少天无意中发现的。
初一下半学期的时候班上换来了个新的班主任,人如其名,文质彬彬的见谁都能挂个笑出来。那人生得一副干净面容,年龄也算不得大,笑得时候眉眼弯弯,桃花眼中总像含了什么情,在他看来是说不出的好看。
十三四岁的孩子神思永远在天马行空,动画里小说里看见过的故事全能往现实中生搬硬套。黄少天有时候趴在桌子上出神,视线还跟着喻老师写板书的手在走,满脑子却都在想这人是不是聊斋里讲过的狐妖,不然怎么会这么好看。
班主任是语文老师,他是语文课代表,日常本来接触就多,一来二去也自然比跟其他人更熟识一些。黄少天有事没事就往办公室跑,寻着话题就向志怪上引,旁敲侧击就想看看这到底是何方神圣。他不知道从哪打听到的消息,说拿个镜子摆弄几番就能成照妖镜,就兴致烈烈地想找个机会试试,一点也不担心点破真相之后“狐妖”会不会吃了自己。
临近寒假的时候终于让他得了空。卷子判完后需要课代表登记,午休的时候其他老师都散了干净,只留下他和喻文州两个人。他在名册上记下最后一笔就缠了过去,说自己还没吃饭闹着让人陪他一起。学校对面的一条街被两人转了遍,他存了些心思,趁喻文州没留神将他推到了服装店清理出来的等身镜前——
他明明站在喻文州身后被挡了严实,却只能在里面看到自己的镜像。
“你,你是什么人?”他一下子消了所有玩闹的心思,大脑空白之间居然连逃跑的路线都规划不出来,灌铅的肢体只能向后稍作挪动,“为什么照不到你?”
面前的人罕见地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的时候镜子里已经变成了两个人。他还是那副温温和和的样子,轻叹了一声退半步同人保持距离。
灵鬼因有执念才会游荡人间。怨念过重会成厉鬼,自有地府派兵捉拿;而那些没什么恶念的,地府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会过多干涉,躲过牵魂的鬼使便是。而有些格外幸运的,赶上灵气浓郁的地方沾上一星半点便能化出实体,会有专门游走在黑白二界的半仙帮他们在人间安顿下来。只要不惹是生非,这个灰色地带自然是无人管控的。
“我当然可以让你在镜子里见到我,放个小小的术法就是。只是刚刚太过突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喻文州垂眸看向矮他许多的小孩子,眼底翻涌起不知名的情绪,末了归为一声短促的叹。
“可以麻烦少天帮我保密吗。”
“怎么总想这些有的没的,”喻文州有些无奈地敲了敲人的头让他回神,“这么想看我下岗吗。”
黄少天嘿嘿地笑了两声,拉过对方的手垫在脸颊一侧。鬼谈不上什么体温,表层的皮肤终年冷得像冰一样,在这个空气还带着火焰温度的初秋正适合人工制冷。喻文州由着他拉扯,还细心地推远了摆放在长桌边缘的玻璃水杯。
桌上还散着一盒pocky,是隔壁班的小实习生买来的。初入职场的姑娘热情得很,和谁都能聊得火热,没几天就和办公室里的人打成了一片。不过到底还是有几分孩子气,馋嘴买来的零食又因为怕热量的摄入而不敢多动,放学前几次三番拜托喻文州一定帮忙吃完——送人也行,总之不能在下午继续看见它。
黄少天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的东西,便放开人的手探了过去。他抽出一条饼干,想起在大冒险的惩罚里备受欢迎的小游戏,心思动了动就将零食塞进身边人的嘴里。
喻文州被这一下乱得晃了下神,刚想和他解释鬼不需要吃饭就被他年轻的恋人欺身压了过来。还未完全成型的骨架担不上太多重量,全放上来也似乎是稍用力就能将他捞起。黄少天凑过来轻巧地叼住了巧克力饼干的另一端,朝他眨眨眼,而后笑得放肆又带着许多挑逗的意味,见他不作声便又得寸进尺地凑近了半分。
……离得太近了,连呼吸的气流都感受得分外清晰。
喻文州挑了眉梢,任他一点点向自己靠近,抬手轻轻捧住他的脸。黄少天只觉得这份冰凉裹得他心跳都漏了半拍,仿佛只是这样靠着他的手都能心动不停。
他无端想起那个第一次动心的时候。许是因为那天淋了小雨,平常还算优秀的体质居然生了病。他本着能撑一会是一会的心态没有告假,直到晚自习同桌伸手测了他的体温才惊觉他烧得厉害。他独自一人来外地上学,父母不在身边,回家也没人照顾,就索性闷头趴在课桌上等着好心人把他捡回家。
就被值班的喻老师从教室捡到了急诊科室。
黄少天脑子被烧得迷迷糊糊,深夜的困意挡不下去,恍惚里看见喻文州坐在病床边上正背对他安静地备课,脑海里难得的一线清明居然是在想这人是不是不用睡觉。被他念着的人像是感应到什么放下手里的书,回过身来拿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情况大概不算好,他从眼帘里的微小缝隙里瞧见人蹙了蹙眉。
房间里的昏暗灯光打得他本就昏沉的脑子更加不清醒,胸口有什么在急促地跳着,越靠近面前的人便跳得越快,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放在平日里他还有些自控的能力,此刻却像丧失理智一样只是一味索求刚刚的冰冷温度。
抛开从故事里看到的人鬼殊途,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人待他不错。
而那个他念求的冷又回到额头上时,胸腔里像是被引燃一样蹦跳不息。他深深呼出口气,面颊上有些灼烧的暖,好在暖黄的灯下认不清这些颜色。
后来他才明白,这就算情动了。
“怎么今天这么爱走神。”巧克力饼干只剩下最后一段,喻文州凑过来在他唇上碰了个点到即止的吻,用眼神示意他下去。
黄少天才有些不舍地坐了回去,随即又不依不饶地抱了过来。他将人整个圈在怀里,像抱了个人形抱枕,把脸埋进他的颈窝,“还不是因为你,知道自己是鬼就不要来招惹我嘛,魂都给你牵走了。”
这是典型的强词夺理了。喻文州失笑,远离禁锢的那只手扬过来捏了捏小孩的脸,“我也没想到能在学校里看见你。况且——”
他压了声音,笑意更浓了些,话里话外都是撩逗的意味,“不是少天先告白的么。”
此事不假。
世间阴阳本就不甚分明,再加上中间有个灰色区域,免不了会有魂灵渗入人间。生前怀有执念的人是不愿过奈何桥的,更不愿用碗孟婆汤忘掉所有的前尘往事。在阳界逗留的时间久了,身上自然也生出些阳气,寻常的鬼使看不到也捉不走,七月十五的中元节却不同。
那是阴气最盛的时节,百鬼夜行,亡魂顺着来路归家,停驻半月再重回地府。每到这时就有鬼差拿着生死簿把守着阴阳两界的门,放出时一一记录勾画,待他们回来再逐个审查核对。每年总会有三五个不听话的孤魂野鬼贪恋人世不愿回到那个阴冷的地方,便会有提着镰刀的鬼使前来捉拿,途中碰见那些久留不归的也一并收走。
所以中元节这前后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喻文州都是要躲的。也许是闹市,也许是狭巷,总之不能长久地留在一处,免得被上门的鬼使带走。
他也是有执念的,不然怎么会游荡人间。只是他留停得太久,奈何桥留不住,被强行带回去也只能魂飞魄散。
而被他日夜惦念的人此刻正握着手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虽然已经被提前打了招呼,黄少天还是想不到他居然能思念成这样。中考完的暑假无事可做,只能盯着泛光的屏幕一遍遍翻找他们的聊天记录。他算是明白古时候那些相思病都是怎么来的了,可不就是见不到所爱的人日思夜想才积下的病吗。
……所爱的人。
他在心里重复了两声,初中三年的零散回忆就一股脑涌了上来。上课时越过大半个教室同他对视的目光,给他讲题时认认真真落在纸上的清秀字迹,午睡时怕他着凉盖在身上的外套……在这个时候看起来都被染上了层温暖与暧昧。
于是他像想起什么一样突兀起身,在夏夜的风里一路穿行,翻身跳过学校外围的矮墙,冲进了那个他常去的办公室。
不出所料,喻文州果然在这里。他只开了盏瓦数不高的台灯,屋里算不得亮,却因平日里过盛的阳气而足以打消鬼使的疑心。他呆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居然会被找过来,罕见地对着这个十六岁大的孩子没了主意。
黄少天却不等他有什么回应,反手带上门就扑到了人怀里。少年的体温偏高,奔跑过后的气息还不稳定,温热气流全都打在人颈侧。没有人出声,像与生俱来的默契,只有心跳的声音分外清晰。
灵鬼并非不能停留人间,只要能与阳界结缘。地府还算讲情面,不会断了这份尘世牵绊,鬼使自然也不会再做打扰。
“我喜欢你,”黄少天抬起头,窗外月光落进去,干净得让人无法拒绝,“我喜欢你两年了。”
而后他探身上前,试探性地啄在人的脸侧。
就像命运的齿轮被人强硬地推促,地府招魂的钟声再传不到耳畔。喻文州眸底又翻涌起意义不明的情绪,将他紧紧地拥在怀中。
还好,等了上千年,被我等到了。
抛去那副清疏到与世无争的外壳,喻文州确实是有执念的。不过这话约等于没讲,没有执念早就去轮回了,有哪个会在人界等上多少时间。
世间的浪漫不过风花雪月生死不弃,世间的悲苦也不过神妖异道阴阳相隔。
妖爱上了来下界游历的神,天帝震怒降下天劫,一个去轮回道里沉默千年,一个化为灵鬼守望于人间,如是而已。
喻文州说不出自己是悲是喜。原只是想在人间看他轮回过一生的平安喜乐,却不想竟还有福分陪他再走一程。
“晚上有空吗,”黄少天凑过来伸出筷子把秋葵都挑到他碗里,嘟囔了一句什么,才抬眸看着他,“一起去市中心转转?”
闹市里日日夜夜都是涌动的人流,挤得两个人不知所措。他们跟着人海从一端走到另一端,黄少天笑着同他比划道节假日原来这么多人是清闲的。
而高三生难得有个跨年夜,只能算是忙里偷闲。
灯光与花海将高楼围裹,悬挂的电子屏还在播放晚会的盛况。人们渐渐向这里聚合,声音喧闹却让人喜悦。年尾在一点点流去,人群慢慢安静下来,屏幕里的主持人正在倒数。夜空澄澈深邃,清风卷过云线,月光俯瞰大地,洒落在每个祈愿祝福的普通人肩头。
喻文州曾度过许多新旧交隔的时候。那时他抬头望着那月,说不出的孤独铺天盖地地压过来,将他周身压得密不透风。
而后有光打罅隙刺入,深渊中的人抬头,视线尽处只有一个少年。
洪亮的钟声划破寂寥长夜,眼前的一切又重新鲜活。人群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祝福声,欢庆着又一个充满希望的新年。
喻文州侧过身同身边的人十指相扣,微垂了头在他唇角印下一吻。斑斓的光从身后将他打照成副剪影,低回而温和的声线又让剪影再度鲜活。
“新年快乐,少天。”
坐在对面的人听得昏昏欲睡,等故事落幕点了点头表示已经知晓,收了纸笔匆匆离去。我轻轻拍了拍身边人的脸,才将他从书卷里叫出来,正偏过头看向我。
“走啦索克,”我催他起身,“说好今天一起去下界看看他们的。”
他才慢悠悠地着手收拾,还不咸不淡地朝我抱怨:“你给他们写的命格未免苦了些。”
“我有什么办法,那老头倔得不行我死活劝不动。不就是一个神一个妖吗有什么分别,你还是打西方外聘来的呢,不也能和我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小心被天帝听到,瑶池宴不给你发请帖。”
“请帖算什么,”我满不在意地揽过他,夺了引他目光的长卷扔去一旁,“比不上你我清风白月游赏世间来的清闲。”
他半是无奈半是迁就地笑了笑,拉过我吻在眉间。
“好,都依你。”
End.